《陸文龍》為什麼要改編 ? 國光演的是甚麼版本 ?


文 / 王安祈 本團藝術總監


國光六月夏季公演強勢推出青年演員李家德、徐挺芳、黃鈞晟主演的《陸文龍》，特別由鄒慈愛領軍，採用1985年我為「陸光國劇隊」新修的改本，邀請當年獲文藝金像獎的名武生朱陸豪教導李家德。但「王佐斷臂」一場未用新版，仍遵循老本，特請北京張鴻森老師指導黃鈞晟，以傳統紮根。

李家德目前仍是台灣戲曲學院大四學生，卻已受聘為國光專職團員，可見他已是各方矚目、前途無量的新秀武生。朱陸豪對他寄望甚殷，花費大半年時間嚴格教學。我也特別為他新加一段唱，由馬蘭老師編腔，表現陸文龍知道身世後面對養父金兀朮的複雜心境。相信李家德必定武功卓絕且能深入刻劃人物。

徐挺芳自台灣戲曲學院高職部畢業後，遠赴北京中國戲曲學院，考試入學，用功四年，以優異成績畢業返台，三月加入國光，當下受命飾演陸文龍父親陸登，主演潞安州城破自盡一段，遵循當年我為陸光吳興國新編的演法，文唱高撥子，武的部分紮大靠走搶背。我還特別安排黃詩雅演陸夫人，年輕時的乳娘由新加入國光的鄒子敏飾演，兩人都有表現。

《陸文龍》是傳統老戲，為什麼還須修編？三十多年前京劇觀念保守，改編之舉非常大膽，但我不得不改，重點有二，第一是陸文龍何以被金兀朮抱養回金邦成長？是因潞安州城破，守將陸登自盡，立屍不倒，金兀朮敬其忠義，將嬰兒抱回撫養。這段潞安州劇情，傳統老戲一演就是十幾場，上下進出十分瑣碎，我大膽重編，寫出不到半小時的潞安州，雖只是序場，但劇情緊湊強烈，文武俱有表現，當時的青年演員吳興國即因此獲得文藝金像獎。

改編理由之二，十六年後陸文龍來到中原戰場，雙槍大戰岳家軍四錘將 (所以此劇又名《八大錘》)，岳飛回營束手無策，王佐竟直接問出陸文龍可是陸登之子，岳飛也點頭稱是。我對老本此一關鍵頗不能認同，陸文龍身世怎麼可能天下皆知？所以我新加了陸保夫婦角色，陸保為陸登家將，其妻為陸府乳娘。金兀朮抱養嬰兒時，陸保在場，受傷倒臥一旁，而後陸保逃至王佐身邊，十六年後揭露此事。而正是因此一懸疑之揭露，導致接下來王佐斷臂的情緒和傳統老戲大不相同。當年我新寫王佐唱詞，吳興國還加入耍紗帽翅身段 (吳興國前飾陸登後接演斷臂的王佐)，但此次國光演出並未沿用，因為我希望黃鈞晟能從傳統入手，先把余派的斷臂唱腔學好。雖然新舊版穿插對劇本必有傷損，情緒轉折也不如陸光版順暢，但我寧可如此，寧可捨棄自己劇本的完整性，因為這次演出的目的原在培磨練年輕演員啊。

改編理由之三，最後陸文龍得知身世，傳統演法是他當下決定反正歸宋，但家國認同豈能如此明快? 面對疼愛自己的養父和從小一起射獵的玩伴金兵們，陸文龍怎忍提槍就刺? 所以我在最後新加一段唱，讓陸文龍唱出對家園異鄉、恩人仇敵、善惡是非的質疑。馬蘭老師不僅編腔，還願教唱，李家德有嗓，希望能朝文武並重發展。

這部陸光國劇隊的原創，也被國光劇團選為1995年創團之作，當時是以「陸文龍——少年十六時」為劇名，而今在國光二十三年團慶前夕，由李家德、徐挺芳和黃鈞晟這幾位剛剛才二十出頭的青年新秀擔綱主演，別具意義。感謝資深演員鄒慈愛(飾演後王佐)、羅慎貞(後乳娘)、黃毅勇(金兀朮) 、王逸蛟(岳飛)提攜帶領，希望國光觀眾多多支持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