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文化體制改革；國有院團改制概況


文│鍾寶善
國立傳統藝術中心副主任
　

中國大陸自從1978年改革開放以後，經濟快速飆升，國勢日漸強大。但是時值國際組織WTO叩關在即，長期隸屬國有體制的演藝院團面臨非改不可的內外壓力。審視中共威權體制，改革政策一旦確立，即勢在必行。這一波「文化體制改革，國有院團改制」始於胡錦濤主政期間（2003-2012）。最高權力來自中共黨中央政治局，主管意識形態的李長春委員主抓文化改革。雖說改制在即，但是關切者認為，改革文化部門應該區分為「公益性質文化事業」以及「經營性質文化產業」兩大類別。

文藝院團是否具有公益性質還沒釐清，2005年黨中央、國務院聯合下發《關於深化文化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催促全國推展文化體制改革。2009年中宣部、文化部又再下發《關於深化國有文藝演出院團體制改革的若干意見》，藉以確定全國文化改革是依照黨中央訂定的「路線圖」、「時間表」和「任務書」具體執行。2011年5月中宣部、文化部再度下發《關於加快國有文藝院團體制改革的通知》「要求」各地在2012年上半年之前，完成國有文藝院團「轉企改制」的規定任務。2012年上半年，顯然成為包括上海在內的全國文化體制改革國有院團改制的時間表分水嶺。

國有文藝院團（不含新疆、西藏偏遠地區）都要轉制為企業。所幸《通知》明列例外條款指出：「演出劇（曲）種屬瀕危稀有，且具有重要文化遺產價值的國有文藝院團，經批准允許轉為『公益性質』的保護傳承機構。」這個特殊規定照顧了若干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實際需要，使得這波藝文改革有條件的具有實際保護機制與可操作模式。中央猶如12道金牌般，一再發出改革《通知》實即「命令」。不得不即時在2011年底成立的「上海戲曲藝術中心」即依據中央規定，匯集京、崑、越、滬、淮和評彈六大院團。後者4團報准以「傳習所」為名，在這一輪文藝院團體制改革中，分別更名「上海越劇藝術傳習所」、「上海滬劇藝術傳習所」、「上海淮劇藝術傳習所」及「上海評彈藝術傳習所」。

文藝院團體制改革由於吃大鍋飯的歷史悠久，衍生所謂「老大難」的稱號。另外，院團隸屬中宣部，平日不僅具有文化傳承發展的使命，還要肩負政治宣導意識形態的箝制與管控。2012年底接任的習近平表示：文藝院團轉企改制一直是文化體制改革中一塊難啃的「硬骨頭」。習近平指出「關於文化體制改革，我只強調一點，無論改什麼、怎麼改，導向不能改、陣地不能丟。」習近平掌權初期全力打擊貪腐，正好是國有院團發揮宣傳機器的大好時機，上海京劇院聯合山西呂梁晉劇院曾在2005-2006推出《廉吏于成龍》，當時這齣清官戲沒有太大回響，僅只評為國家舞台藝術精品工程「初選劇目」。未料！此刻趕上反貪腐的大好時機，2015年反腐戲《廉吏于成龍》出人意表二度進宮，再度搬上「新年晚會國家大劇院公演」。國家領導人習近平、李克強、俞正聲、王岐山等政府高官一起排排坐觀看《廉》劇演出。戲曲文化借古諷今《廉吏于成龍》無疑是最能引人聯想，搬演恰是時機的政治劇目。

不願具名的內行人表示，所謂文化體制改革，國有院團改制，實質上都是逼不得已，做樣子給長官看。「院團應付心態、政府表面文章、人們靜觀其變、等待人去政息。」2012年底胡錦濤任期屆滿，習近平繼任國家領導人。「席上胡下」藝文界私下深深寄望席近平夫人彭麗媛，能為文藝院團改制帶來正面影響力。

2014年11月14日，習近平罕見的邀請72位中國最重要的藝文人士到北京談話，對藝文界的規格之高，殷殷企盼之情，在歷史上類此文藝代表大會非常少見，論其重要功能或許只有1942年毛澤東主持的藝文談話會差堪比擬。由此可見習近平對於這次文藝座談會的重視。有人猜測抑或許是內行人彭麗媛，發揮藝文界眾所企盼的正面功能。

國有院團改革改制的工作持續進行，並沒有任何叫停的訊息。未料！國務院辦公廳逆向操作。2015年7月11日突然印發《關於支持戲曲傳承發展政策的通知》明確表達振興中國大陸戲曲藝術的政策立場。這項支持戲曲傳承發展政策，總計9大項21條文，其中尤其點名「傳承保護京劇、崑曲。繼續安排資金支持京劇、崑曲保護與傳承」。就百年大業長期文化政策的延續，戲曲具有悠久的歷史、獨特的魅力和深厚的群眾基礎，是表現和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載體。支持戲曲傳承發展，絕對是主政者正確的文化決策，自然也明確解答了文化傳統的「公益性質」。

這項政策逆轉《關於支持戲曲傳承發展政策的通知》突顯2012年之前文藝院團改制的無奈與荒謬，這份《通知》間接提升了中國大陸大國崛起，政府堅守中華文化立場、傳承中華文化基因，藉以展現中華審美風範的文化特色。也有關切者認為，這份《通知》最重要的功能在於，直接證實了大陸威權體制，所謂「計畫趕不上變化，變化趕不上黨的一句話」的政治現實。